张瑞敏为何钟爱道教，似乎突然明白了。近水楼台先得月，崂山的太清宫得道教之真传，哪怕是短暂的停留，也能与天地同呼吸，汲取古人超然时空的人性智慧。相信，张瑞敏没少去。也许，每逢大构思、大决策、大战役之前，在太清宫小住三五日，如麻的思绪、长短期的纠葛、举棋不定的彷徨，暂且放置一边，就以智慧来澄清、以公利心化解功利心，宁静方能致远。叶敦明认为：道家的形而上，恰好可以活化企业经营的形而下，让决策者的目光产生一个仰角，从现实的困扰抬眼看到未来的格局。

海尔当年的快速崛起，除了大势造就之外，还有他们对工具主义的彻底接纳。面对产品线的一穷二白、企业管理的千疮百孔、质量意识的三心二意，张瑞敏睿智地导入了工具主义：不说废话，行动中贯彻思想、化解痼疾。尽管张瑞敏是个典型的沉思者与理论家，可他在企业实践中学会了实用主义者的务实、活动家的感染与诱导。海尔文化，不空谈大海的无垠，而是让员工深切体会到浪潮的汹涌。当领导者的高瞻远瞩与员工队伍的封闭自满强烈反差时，海尔选择的是先上路、再修路，走着走着就踏出了自己的特色之路。而这条路，怎么觉得越走越窄。海尔先是失去了家电渠道商（苏宁国美）的机会，继而在电商上毫无作为，如今在核心技术上也几无建树，工具主义者的短视之痛来的其实并不晚。

工具主义者，目标清晰、行动有力、反馈及时、改进持续，成就了中国制造的今日的世界格局，尽管我们制造的产品还缺好核心技术与显赫品牌，但最起码它们能陪伴世界人民度过每一个踏实的日子，水一般平凡，可不能或缺。工具主义者，骨子里青睐生产管理，5S、六个西格玛、TQM、MRP，是他们的宠儿，凭借执着的改进信念与好用的管理工具，加工订单从发达国家纷至沓来。叶敦明认为：国内制造业的现代化管理，就是从生产管理开始的，良品率、加工效率、制造成本等方面的显著效益，中国制造终于摆脱了粗制滥造，跻身于代工的强者之林。

工具主义，实用主义，儒家思想，仿佛是同路人，他们珍惜当下、把握今天，认真做好手中的事胜过不咸不淡地思考未来。工具主义者，往往抗拒沉思与理论，他们宁愿做拿来主义者。可惜，三十多年卓越的抄袭与模仿，并没有自然生发令人尊敬的想象力与创造力。表面上看，中国的优秀企业已经达到了国际水准。内质上，国内企业如国内大学，好大学不是高楼林立，而是大师云集；好企业不是建筑宏伟，而是创造无限。没有创造力的企业，再大也是傻大个，中看不中用。创造力，需要投资未来，现实的自由和快乐就会受到限制，而未来能否成功也是未知数。算了，还是乐在当下吧，工具主义者常常自我安慰道。

国内企业的管理思想，根源来自欧美。欧美企业的强大现实，让我们臣服，效仿之心不可抑制。于是，中国出现了大量的BANANA企业，除了法人与高层是黄皮肤，内在的逻辑与体系都是白人的。这也难免，落后者又如何敢奢望保留自己的特色。难道，先成为众人，之后就能成为自己吗？没有特色的企业群体，在小有所成后，不一而同地走上了多元化的全武行发展之路。叶敦明觉得：若是把中国企业站成一排，那么多的虚胖者就会映入眼帘，他们能走多远、能做多好，着实令人堪忧。

短命的秦帝国，只带给工具主义者兰柯一梦罢了。西汉的黄老之道，意在恢复民间的生产与自制能。充裕的休养生息，汉武大帝的大国之梦才得以施展。道法自然，是尊重自然规律的人文思想，不以人为独尊，不以私利为终极目标，才能与自然和睦相处，才能有社会和谐发展。唯规模马首是瞻的企业经营，唯GDP成绩至上的社会管理，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故事，不可避免成为下一代人痛苦面对的真事。哲学思想狭隘的欧美，开始注重学习中国的道家思想，好在二十一世纪的竞争中找到下一杯心灵鸡汤。而我们呢，在三十年欧美企业管理熏陶之后，也该反思一下自己究竟原本是谁、想成为谁。只是，工具主义者盛行的当下，道法自然恐怕又会还是“外儒内道”的老路罢了。

工具主义者能否道法自然，关键在于放下眼头的坛坛罐罐，没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，就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前行之路。大势好、行业旺、政策帮，企业经营的问题只是赚多赚少而已。大潮退去，而今的中铝、中远、中冶三巨头合亏250亿元，崽卖爷田不心痛，说不定他们还在翘首期盼下一个“被春天”呢。叶敦明认为：遵守市场规律、尊重社会环境的企业，才能顺道而生、守法而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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