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一般人而言,死并不含有什么意义,便是生也未必就有什么意义,因为,有史以来,“生的伟大,死的光荣”者毕竟少而又少。然而,人们还是怕死,至少不喜欢死。据说,功力深厚的僧伽能超然坐化,真正死而无憾,算是“空”得可以。遗憾的是,只有耳闻未曾目睹。
“死如秋叶之静美”,这样的人我眼见的只有一个,那就是我的祖母。出身名门望族的祖母,读了十几年的孔夫子,但一辈子没机会同外人谈经论典,当了几十年的“家属”,在她八十四岁高龄的那年,中秋节的第二天,老太太宁静地面对“代有人才出”的满堂儿孙,安祥地闭上了双眼,我听到了老人家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“该谢幕了”。此时此刻,丝毫看不到她有半点遗憾和痛苦。
踏着死亡临界线的经历,我有过两次:一次是读大三时春游,我和二十几个同学乘大客从庐山下来,中途几个男生下车小解,大客停在一个刚拐过弯的陡坡上。等我方便之后返回客车,一位可爱而调皮的女生夺走了我与司机并排的前座。我无奈地坐在了门边原属她的座位上,刚坐定,大客后部被一部打不回方向的挂斗“东风”突地撞了一下,大客猛烈地向前刺去,右前方死死地嵌镶在一棵大松树上,那位夺了我的座位不到五分钟的女生,顿时头颅开裂。我本能地弹过去,怔怔地搂住了那位女生。在这紧紧地搂抱着的上十分钟里,都不清楚是死去的我抱住活着的她,还是死去的她搂着活着的我。
还有一次是在永修县辖云山风景区的五龙潭,一位好友在瀑布顶端滑了一脚,倏然坠入了四十米的深谷,我大喊了一声好友的名字,定定地呆了好几分钟,才意识到要攀缘下山尝试救人。我对着一块块突出的山石,对准一束束不知是否已腐朽的树桩,一段一级地往下跳,或者双手抓住荆刺丛条往下缒。最后,我衣衫破碎、满手鲜血地爬上来了,而撞开了太阳穴的好友终未能背上崖来。真是,已知死之无常,便觉生之不易。
我知道有一个人,并非为了什么,便选择了死。这个人,就是台湾的三毛。三毛自尽而去,有不少人纷纷猜测,什么爱情不顺,什么事业不成,什么纷争不拔,都自以为了解了三毛。三毛的书大多看过,我武断地认定,三毛的死什么也不为,她是觉得三十多年的生命已经够了,想做的该做的都做了,再没什么要想、要做,于是就没有接着活下去。三毛最理解 “死,不过是结束认识了的不再有意义的生命而已”,就这样,三毛什么也不必说地去了。真正了解什么是生,才能完全理解什么是死。三毛,不愧是三毛。
有一本书叫《 Chasing Daylight: How My Forthcoming Death Transformed My Life》,作者是美国的Eugene O'Kelly。他1972年进入毕马威担任助理会计师,经过30多年的努力,终于在2002年4月成为公司的首席执行官。
然而,Eugene O'Kelly在2005年6月的一系列身体检查后确诊为脑癌晚期,生命只是剩下大约100天。这个“超级大忙人”,过去常常一周工作90个小时,一周只能挤出两次时间和妻子共进午餐。他要撒手了,将闭上双眼,才陡然觉得,什么首席执行官,什么经理人,随风而去吧。于是,他长长地叹息:“到了我去世的那一天,我的速度将会是零。”最后,如医生预言,Eugene O'Kelly于2005年9月10日辞世。
Eugene O'Kelly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给我们留下了《 Chasing Daylight: How My Forthcoming Death Transformed My Life》这本书,2007年1月中信出版社翻译出版了该书。书中提出 “为什么不在另一个至少和金钱同样重要的方面也努力呢,那就是你的灵魂”,给了活着的人们以强烈的震撼。可是,我又不得不问:人们啊,为什么总是到了生命的最后才开始思考生命的本身,我们怎么总是忙得没工夫想一想人为什么活着?
当然,我汪中求也绝不能说弄明白了,正如某哲学家说,因为不明白,所以要活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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